手

龙首原上的风很淡，我和叶坐在草地上，草地上有很多花豆娘，小小的，连翅膀也没有长出，乱蹦。

叶用手掸那虫子，我又看见她的手，说:“你的手真小，伸出来我看看。”

她伸出右手来，小巧，白皙，五指纤细。一定也是柔软的手吧，我想。

我见过很多的女孩子，见过的女孩子的手却十分有限，见到叶的手，我才觉得原来女人的手也可以是美的。

雨后的西安，很好。我看着叶的手，又突然觉得人都是奇怪的，我们即便是对身边最熟悉的人，有时也是陌生的。

“我们认识多少年了？”在曲江，我问叶。叶回答说:“十年。”“从十五六岁都认识了？”我不禁有点不可思议。叶则不以为意，带着笑，说:“是不是觉得没那么久？”

认识了这么久，我曾见过叶的字，见过叶画的画，却从来没见过叶的手。

“是这样的手啊！”我还记得十年前，叶写的字，有骨无肉，现在她的字变得像女人了，清秀柔和了许多。我没有留意过十年前的时候，叶的手是什么样子。

想想也是，我们何尝会去注意别人的一双手呢，即便自小熟识？小布的手是什么样的呢？我想。

哦，我想起来了。那天，我在她家里，原因我都已忘了，只记得那场景，隔着桌子，小布突然伸手到我面前，让我看她的手。

手同样小，但手指未免粗了些。

我和小布认识十二三年了。她有一张特别漂亮的脸，亮丽而精致，所以她的手似乎与她不大相称，但想到小布勤快的生活作风，我又觉得简直再没有比这样的手更合适的了。

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手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。想起她的手，并没有特定的场景，但仿佛又适合任何场景。我不知道为什么。

她的手略显丰腴，虽然并不是那么白皙，却显得特别柔和。她的手拿筷子和笔的时候特别好看，仿佛那筷子和笔也乐于被她使唤一样，都活了起来。

同样还有另外一只手，那天我扭过头，便看见了这只手，夹着笔按在书上，中指上有蓝色签字笔的划痕。

手略显大了些，手指很长，皮肤很白，却不是那么细腻，而她恰恰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，倒也相配。这是好多年前的一幕了。

在我以往的岁月我不曾刻意留意过任何人的手，当我看到叶的手时，我豁然觉得我对身边太多人的手都是全然无所知的。于是，当我追逐许多人的手的细节时，我像是在梦境追逐一个人，尽管我已经跑得很快，但我不但追不上她，连她的背影也看不清。

“你的右手大拇指指甲上是不是有条明显的棱纹？”叶离开后的第二天我问叶。

“哦，可能缺什么吧，好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