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柳岸】老榆树下的情思(小说)

2022-04-30 11:36:59 来源:电迪文学 点击:6

一、

村头,有一棵百年老榆树。枝叶繁茂,树干粗壮虬曲。几条老藤攀附其上,深深地扎入地面。树身上挂满了宽窄不一的红色布条,有的鲜艳夺目,有的颜色褪尽,迎风而动,一片肃然。谁家求财,求子,求运气,都免不了来到老榆树下,摆香炉上炷香,磕个头许个愿,系上一条红布。虽然,现在的农村交通发达,信息通畅,依旧有一些老辈人像信奉佛主一样虔诚。他们依旧坚信:这棵老榆树有灵性,能帮助人们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。枯死过的老藤,又顽强地生长出幼小的新芽来。这个村子因为这棵老榆树的庇护,一直平平安安。村子以这棵树为名,虽然斗转星移,时代变迁,也从没更改过。

老榆树下摆放一个石桌,石桌被四个石凳围在其中。每年春暖花开时,老年人就会不约而同来到老榆树下,乘凉,聊家常,打麻将,甚至喝个小酒。

喜庆却从不参加,坐在距老榆树对面不到百米远、自家门前的小凳子上,“吧嗒吧嗒”地抽着旱烟,望着老榆树下快乐的人们出神。等大家娱乐够了,都回家吃晚饭时,他便拿着剪刀,把那些多余的枝杈剪掉,然后慢慢腾腾地拿起扫帚“哗哗”地扫起地上的尘土和残枝败叶,直到他自己满意为止。最后,他坐在石凳上卷上一支旱烟,满意地吐着烟圈,直到太阳把天边染红一片为止。

冬天满地白雪,他依旧迎着寒风,踏着积雪在老榆树下忙个不停。扫积雪,拾垃圾,再吸上一支烟,然后,才恋恋不舍地离去……

村子里的人都知道,他不只是崇拜这棵老榆树,更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。

喜庆六十岁左右,脸上刻满了深褐色的皱纹,由于过度操劳,身体过早地失去了健康。在他十四岁那年,爸爸就病死了。父母就他一个孩子,为了给他找媳妇,妈妈不敢多花一分钱。同龄人的孩子都好几岁了,他还是光棍一条。妈妈托了好多人给他说媒,可一了解他家庭状况,就像躲瘟疫一样远远地躲开。

有一年,一个不嫌弃他穷的人,找上门来提亲。妈妈把两头母猪卖掉,换来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寡妇做媳妇。女人叫玉萍,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,嘴角上翘,很少说话,后来喜庆才知道她口齿不清。可不管怎么样,妈妈总算了却了一份心愿。喜庆虽然不喜欢,可自己贫困的只剩下一双手,也只能违心和她生活在一起。

其实喜庆的心里一直装着镇里李木匠的女儿甜英。她说不上很漂亮,却灵动,好身材。她有一副好嗓子,唱起歌来,韵味十足,是方圆百里数得上的歌手,在省城歌手比赛中得过二等奖。

喜庆是老榆树村唯一初中毕业的人。自从父亲去世以后,他就辍学帮母亲侍候那半晌多地。喜庆和妈妈差点儿累折了脊背,生活也没丝毫改变。半晌耕地像一口大锅,盛满了积水,每年雨季都能摸到几条鱼。

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虚度年华,可费了一番心思,却找不到适合自己做的事。家徒四壁,看好了好几个发展项目,也只能望洋兴叹。

一次,张家儿子要结婚,请来了镇里有名的李木匠,来给儿子做家具。喜庆望着那刨花满地飞舞,忽然眼前一亮,自己为何不学门手艺?想到这里便和妈妈商量,自己想拜李木匠为师。妈妈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,说:“他徒弟倒不少,你看哪个学会了?俗话说:教会一个徒弟,饿死一个师傅。他又吝啬得出名,打家具的工钱比别人高不说,每顿饭还得酒肉供奉着,就因为他有一手漂亮的活计,才这样自大。他能传你手艺?别费心思了。”

喜庆听了妈妈的话并不气馁,反而更坚定了决心。于是,抓了一只老母鸡,买了几瓶酒,专程去了李木匠家。没想到李木匠很爽快就答应了,喜庆欢喜得几乎手舞足蹈。当他走出大门时,李木匠的女儿甜英斜倚在门框上,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,笑出声来,喜庆茫然地看着她。

“傻小子,你高兴得太早了。我爹那是看你的礼物,才答应。就是收了你,也不会教你。他每次都是这样,收了人家的礼,从来也不传艺,这一点我看不惯,下次不要再拿礼物了。”

喜庆张着嘴,半天没说出话来。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不像他爹,倒是一个好女孩。他有自己的打算,只要李木匠能留下他,哪怕做小工,他就有机会把他的手艺偷来,想到这里礼貌地笑了笑,就离开了。

二、

北方的落雪很厚实,大片软绵绵的雪花慢悠悠地飘落,白茫茫一片。每当这时,人们躲在屋子里的热炕上,听广播,打扑克,或者串闲门儿。而喜庆却不会闲下来,跟着李木匠走东村,串西村,打家具,做寿材。李木匠只是把喜庆看成一个小工,从来不传艺。在重要的工序时,都要把喜庆支开,不是买烟就是做配料。喜庆也不计较,只要他不赶走他,他就一定能领悟,这一点他有把握。

时间在风雪的扫荡之下,转眼到了年关,大家都在忙新年,木工活也自然清淡下来。喜庆跟李木匠虽然只学到了皮毛,可礼还是要送的。他不等雄鸡啼鸣,就带上一筐鸡蛋和几瓶好酒,另加十斤猪肉,向邻居家借了自行车,早早地来到李木匠家里。这点礼品是妈妈积攒了半年,才积攒下来的。

这次李木匠却破了天荒,执意挽留他一起吃晚饭。喜庆有些受宠若惊,或许,他的执着和勤奋感动了他?或许,他的女儿真的对他有意?他自己找了许多原因,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。他的心开始忐忑不安,可他绝不是做事半途而废的人,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坚持。

李木匠喜欢喝烈酒,他的理论是不能喝烈酒的男人就不算好男人。几口下去,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。可人醉了头脑却不醉,比不喝酒时更清醒。他直截了当地说让喜庆离他的女儿远一点,他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他。他们根本不合适,不管喜庆将来有多大发展,他永远是农民的儿子,她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和泥土打交道的人。

喜庆含在嘴里的一口酒,差一点没喷出来。这个他懂,他根本没敢想。他看得出来甜英那双含情的眼睛,就明白了她的心思。他只有感激她,可是却不敢爱,只能把她放在心里。他把酒硬咽进肚子里笑了笑说:“师傅,甜英怎么能看好我?你可别费心思了。”

“是吗?小子你也敢骗我?我走南闯北半辈子了,就这点儿事能瞒得了我?以后你我师徒缘分已断,别再来我家了。”李木匠一杯酒一饮而尽,“啪”,酒杯重重敲在桌子上。

喜庆明白李木匠的心思,怕时间久了他会偷了他的手艺,开始找借口了,他下炕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甜英跟了出来,小声说:“明天老榆树下取东西。”说完转身回屋去了。

喜庆很激动,他们虽然没表白,可都知道对方的心思,他不知道甜英在老榆树下,会给他留下什么……

喜庆一夜没睡,一种从没有的冲动包裹着他,让他血流加速,激动不已。他猜不出甜英会给他什么样的礼物?更不敢想那是幸福的开端,还是痛苦的结束。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,可那份痴恋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。他不知多少次命令自己,不要胡思乱想。而感情这东西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,就像断了缰绳的野马,又像决了堤的海水一泻千里。

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,顶着呼啸的寒风,踩着积雪向老榆树走去。在被雪积压在树根部的地方,发现一个布袋子,他顾不得冻得发红的双手,扒开雪提出布袋。打开之后他不由得满眼含泪。布袋里全是木工所需的工具,里面夹带了一个纸条,虽然笔迹潦草,却一目了然。字条上写道:“这是你应该得到的报酬,不用谢我。如果你真的爱我,三年之后来娶我。”

字条虽然没签名,喜庆也知道是甜英的字迹。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。把布袋抱在怀里,一路小跑。他要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妈妈,也让她高兴高兴。此时的风更猛烈了,雪越下越大。但他却感觉不到冷,雪钻进脖领子里很快就融化了,一身的热汗,散发出热腾腾的蒸汽,让他感觉从没有过的舒服。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喊起来:“妈,甜英让我三年之后娶她,您高兴吧?”

妈妈正忙活年饭,一锅热气腾腾的粘豆包散发着香气。她放下手里的活,怔怔地看着他,有些不相信。

“妈,是真的,你看她给我留的条子上写得清清楚楚。”喜庆把字条递给了她。

“我哪里认得,太阳一天一个样,三年,你敢保证她会等你?”

母亲的眼神很复杂,喜庆知道,妈妈是多么希望这是真的,三年以后也是真的啊。

喜庆被妈妈的一席话,说得心里结了冰。可他不灰心,他一定努力把自己喜欢的姑娘娶进家门,这才不枉做一回男人。

夜里雪住了,风也停了。喜庆有了这些工具,喜出望外。找了一些木头,做了猪槽和马槽,自己在那里欣赏自己的杰作。好半天不见妈妈,他找了她所有能去的地方,都没找到,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,也想不出妈妈去哪里了。他只好一边等一边修理他觉得不够完美的地方。

时间就这样过去了,他忽然发现桌子上的那盒香不见了,那是妈妈感觉有重要的事情时,许愿用的。又见少了五个馒头,他明白了,妈妈一定是去老榆树下为他祈福去了。这里的人都信奉老榆树,有个大事小情,都要去祈愿,就连孩子吵夜也要在老榆树下,叩拜一番,也别说,孩子真就不哭了。究竟是老榆树有灵性还是心灵寄托?没人考证。每年春节前后在老榆树下,摆香炉,上供品的人却络绎不绝。喜庆赶紧披衣出门,直奔村东老榆树而去。

脚下的雪早已被上香的人们踏平,变得又滑又硬,不小心就会跌一跤。喜庆顾不得这么多,天色已经很晚了,半睁着眼睛的月亮,很朦胧。可万物在白雪的映衬下,视线很清楚。此时,人们早已拜过老榆树,躲进被窝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节目。只有一个人直挺挺跪在树下,虔诚地两手合掌。喜庆一眼就看出是妈妈。她的虔诚不知道是否感动了老榆树,却让他流下了酸楚的泪。他一把拉起妈妈就走,妈妈却不肯动,嘴里喃喃地说:“恐怕这事难成,香燃了一半自己就熄灭了,不是好兆头。”

“妈,快回去吧,都半夜了,这么冷的天儿,你跪在这里做啥?你咋也迷信这老榆树,走吧!”说完背起妈妈快步走开。

三、

或许,在雪地上跪得太久,喜庆见妈妈的身子慢慢地弯了下去。谁想到,这一弯,就再也没恢复过来。本来喜庆打算明年春天把老房翻盖一下,可给妈妈治病要紧。他把剩余的那头猪卖了,拿去给妈妈治病,妈妈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,只能把翻盖老房的计划放下。

时光轻轻滑落,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。光秃秃的田埂和初醒的大地,喝足了水,懒懒地晒着太阳。喜庆把种子撒到地里,就准备出去揽生意。他早已选好了地址,就在那棵老榆树下。一是农闲时那里聚集了许多闲聊的人,二是他不用远走他乡,还能照顾妈妈。他的技术还没达到样样精通,只是做一些桌椅板凳、牛槽马槽之类的粗活。

太阳刚刚爬上东山,他就背起工具来到了老榆树下。把自带的凳子往树下一放,然后坐在上面看火红的朝霞,浮想联翩。

他想起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。虽然有些凄苦,可他们还有个七月七相会的日子,而自己呢?他虽然心里被热情烘烤得灼热难挨,也只能想一想。他不敢断定三年之后会发生什么,更不敢想甜英会不会等他这么久。他只知道只有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发达了,他才有可能把她娶回家。他喜欢这棵老榆树,在它的脚下有甜英的脚步,有她的气息。虽然,他们再也没见面,可他坚信她对自己是真诚的,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,让她空候那份情。

就是这个希望,他从老榆树的叶子稀稀拉拉,到叶子浓密葱郁,终于有了收入,而且生意越来越红火。

有了收入,他开始筹备建新房的材料,一年的准备基本就绪。他望着茅草屋前,从地面垂直伸向半空圆形的烟筒,心里忽然有些留恋。被雨洗刷的黄泥一张张脱落,那被粘贴在墙体上参差不齐的麦秸,挂满了雨珠一滴滴坠落,麦秸黄白相间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眼。虽然显得丑陋不堪,可这饱经沧桑的建筑毕竟是爹一生的杰作。他就这样望着它痴痴地想,建房工人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沉思……

四、

房檐下贴着红砖的新房,在晨霭里是一帧很难得的靓丽景色。许多靓女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。喜庆却默默地避开,他在等他心里的姑娘。他们的约定是三年,他用了两年的时间做到了,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她娶进门来。

可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,当他信心满满地去提亲时,李木匠鄙视地一笑说:“小子,你吃错药了吧?你就四间窗下贴砖的破房子,就想娶我家甜英?去,去,哪儿凉快去哪儿,别在我面前碍眼。”

“我是诚心的,现在自由恋爱,你虽是她爹也不能包办婚姻。”喜庆嘴上虽然这么说,早已没了底气,可他依旧不肯放弃,也不能放弃。

李木匠看着他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态度,想了想说:“你先回去吧,让我再想一想。”

喜庆抱着必胜的信心,走出了李木匠的院子,想看看甜英的影子,却始终不见。

他心里一阵疼痛,自己的新房子怎么能和李木匠的比。他的房子不但是红砖墙体,就连院墙都是红砖和水泥构建的,而且整个院子的地面都是用水泥铺成,不但平整而且光滑得几乎照见人的影子。他有些担心甜英会和他受苦,又担心甜英会改变主意。他就这样忐忑不安,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。走到村头的那颗老榆树前,他不自觉停了下来。双手合掌,心里默默许愿,如果老榆树帮他了了这份相思,他一定给它上一炷高香。他以前不信老榆树有灵性之说,可现在真希望它能显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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