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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流年】小武和曹琇(小说)

2022-04-30 11:37:10 来源:电迪文学 点击:14

热热的太阳光都照到房背后的石堆上了,张武和曹琇小两口儿还没起床。娘从前院穿过巷子,到张武和曹琇房院边上几次,想开口喊,可话到舌尖又收了回去。她想,这俩孩子才结婚几个月,期间虽然也吵吵闹闹,有几次还挺凶,但毕竟是小两口,白天吵架不记仇,晚上还是一个花枕头。再说,年轻人刚结婚,哪个不是起得晚点呢?

自己刚结婚那时候也还不是这样子么?

想到这儿,娘就扭转身子回到自己屋里。

这是两座一前一后的石头房子,一座五间。坐落在南街村靠西的河滩上面,背后是长满洋槐和松树的山坡。向左是乱七八糟的石头房子,横一座竖一座地摆在一起。娘和爹住的房子大致是张武十二岁时候盖的。原先,他们和公婆、妯娌几家合住在村中间的四合院里。锅碗瓢盆过日子,哪有勺子不碰碗?妯娌们闹不来,枕边风一吹,弄得爹亲兄弟三个也相互不说话。娘为人实在,嘴拙,妯娌间吵架老吃亏。爹心疼自己娘儿们,一咬牙,就另寻了一片地基,雨里雪里地盖起了自家的一座房子。

张武十八岁那年冬天的一天晚上,屋外的雪下得悄没声息,只听到不断有枯树枝被压折的崩断声,在空空的院子里清脆而又瘆人。一家人坐在煤球火炉边说话,先是扯了一顿张家李家一些没边沿儿事儿。娘对爹说:“咱小武大了,又没考上大学,看起来也和咱们俩人一样,是个受苦的命,咱老倆再咬咬牙,给孩子盖个房子,说媳妇时候好说,娶媳妇也有地方住。”爹说:“本来就应当这样的。起房盖屋、打发老人、养儿嫁女就是咱当爹娘的任务。现在,大闺女二闺女都成了别人家的人,就剩下咱小武。要说,在村里,咱家条件不算好,可也不算最差,起码也得给孩子盖一座像样的房子。不让人小看咱,孩子再能娶个好媳妇,咱老倆也就功德圆满了。”

那时候,南太行山区时兴红砖房子。以前是用石头垒起来的房子,年轻人看不中,觉得没有红砖水泥加钢筋的房子好看。老年人倒是不喜欢红砖,说砖哪有石头结实?要是再像七六年那样来一次地震,包管红砖稀里哗啦碎成末末子。可年轻人不管,尤其是闺女们,到城里待了几年或者转了几趟,就对那些里面用砖和水泥砌起来,外面再加一层水泥,贴一层瓷砖的房子铁了心喜欢,好像住进那样的房子,就像进了城一样。爹说:“咱也盖砖房,不能叫别人笑话咱太土腥!”娘点点说,说:“别人咋地咱也咋地,反正不能落在别人后面!”

说干就干,大年初五就托人买了红砖、钢筋、水泥,一个春天还没过完,一座新房子就立起来了,打好了门窗,又请装修队来,按照城里人单元房的方式,把里面好好地装修了一下。一开始,门窗上不装玻璃,让风吹了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,墙皮干透了,油漆味道也不浓了,才买玻璃装上,又找木匠打了一些家具,沙发、梳妆台、立柜、鞋柜、碗柜、床头柜留着等小武说上了媳妇以后,让人家自己去市场看,喜欢哪样的就买哪样的,省得到时候再花双份儿的冤枉钱。

说起来也挺快还挺顺,盖起房子的当年冬天,小武的小姨来家里,姊妹俩闲说时候,小姨随口提起她们村里一个叫曹琇的闺女。说那妮子上了初中以后就没再上学,在县城打了两年工,还没听说有婆家;年龄和小武差不多,人长得细眉大眼,脸白生生的,要是觉得可以的话,她可以先去探个口儿。

探口儿就是先摸摸情况,再试探一下那闺女爹娘的基本意向。这意思,有点像地下党窃取情报。要是爹娘没把话儿说绝,那就说明对小武有意。要是一口气回绝,即使把人腿儿跑成蚂蚁腿儿也白搭。毕竟是亲姐妹,小姨回去没几天,就带话来说,曹琇的爹娘对他们家比较满意。这话里的意思有两层,一是对当爹娘的为人、家境等方面都比较认可,二是也觉得小武这孩子也不错。有了这个“口儿”,就等于向他们家开了绿灯。娘赶紧对妹妹说:“那你就多跑跑,多说说。成了以后,俺和他爹,还有小武,都忘不了你的恩情。”

亲姐妹这样说话,可见小武娘的心情,兴奋得都把自家人当成了外家人了。小姨咯咯笑说:“瞧俺姐这话说的,把恁亲妹妹当二家旁人了!”娘也笑着说:“这不是高兴嘛,孩子找上个媳妇儿,成了家,以后的时光就由人家自己过。当爹娘的也算把最后一桩大事完成了!”

小武小姨家在十里外的胡家铺,曹琇家也是。两家关系不错,也算是相互知根知底的人。可在这件事上,小姨没把曹琇家和曹琇的个人情况全部告诉姐姐。这看起来有点不合情理,亲姐妹之间还隐瞒,况且是外甥子的终身大事。

可奇怪的是,事情就这么发生,并且成为定局。

没结婚之前,关于曹琇,胡家铺村是有些关于她的传言。说她在县城里打工时候,先后和两个城里的小子有过来往。表面看来,哪个门上的钟不让敲,哪家的闺女不让人惦记呢?小子喜欢闺女,闺女喜欢小子,本来就是一件稀松平常还合乎情理的事儿。问题就在于,闺女到底被人睡过了没有这个问题上。一男一女谈恋爱,谈的时候咋整都行,最后结了婚,成了两口子谁也没话说,就怕谈了一个被人睡了,再来一个,又被人睡了。在城里人看来,现在的年轻人都那德性,男女见面还没三天,就你情我愿,死去活来地到床上表真心诉衷情去了。

曹琇就是这样的情况,或者说,村人就是这么背后说曹琇的。一个大闺女,在城里打了几天工,钱没挣回来,也还没攀上好人家,谈恋爱倒是学得比兔子还快,这还不算,还让城里的小伙子睡了。

这些闲言碎语,对已婚的妇女倒没啥,对还没结婚的黄花大闺女,就是一个天大的事儿。小武小姨当然也听说了。可在她看来,曹琇是一个本分、而且有心眼的孤女,不可能那么没耳性,一进城就恋爱倒是有十分的可能,但脱裤子和人上床,她觉得绝对不可能。

曹琇的家和小武小姨家之间,就隔了三道门墙。初中毕业后,曹琇在家里闲呆了差不多两年,才到县城里打工。先是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饭馆当服务员,后来又去玻璃厂和螺丝厂干过一段时间。

按照常理,一个没结婚的大闺女和一个已婚多年的中年妇女之间,该没有什么共同语言。还没去县城打工的时候,曹琇就喜欢往小武小姨家跑,和小武小姨扯淡话。时间稍微长一点,俩人的关系也就由一般转化为无话不说。

别看小武小姨四十三四岁了,可论辈分,曹琇还叫她嫂子。虽不是亲的,但也是叔伯姑嫂的关系。出去打工第二年,也不知道胡家铺里谁的鼻子偶尔在城里探了一下,就把车屁和煤砟子连同曹琇的一点传言用嘴巴带了回来。一时间,村里人都说,曹琇那闺女白瞎了,本来就是一个山里的闺女,想当城里的大小姐,先后找了俩对象,都给人家睡了没数的遍,临了还是被人家一脚踹回了咱这山旮旯里!

也不知怎么着,这话就到了曹琇的娘耳朵眼儿里。娘一句话没吭,回到家以后,就把儿子喊过来,脸上结着一层厚霜说:“赶紧立马现在去把曹琇给我叫回来!她不回的话,就当我没生她,让她愿意往哪儿滚就哪儿滚!”

那些传言,大哥也有耳闻。娘这么一说。大哥嗯了一声,转身回到自家,换了一身干净衣服,坐上班车直奔县城。

第二天,曹琇就连人带行李一股脑地回到了胡家铺,半年多再没有单独去过县城。家里就她一个年轻人,干农活又枯燥,她也干不好。爹娘老对她虎着脸。曹琇闷了,就还去小武小姨家。有一次,曹琇又去小姨家里闲坐说话,正好就她们俩人在。曹琇眼睛眨巴了一大阵子,才看着小姨,语气怯怯地说:“婶儿,外面说我的那些话儿,你信不?”话刚说完,曹琇就肃了神情,眼神疑惑又期待地看着小武小姨。小武小姨先是呵呵笑了一声,说:“傻妮子,人的嘴,那就像是墙缝里的风,来不见,去没影儿,只要咱自身做得好,管他们臭嘴咋咧咧嘞!你说是不是?”

曹琇嗯了一声,觉得小武小姨说的是那个理儿,可细一想,她还是没表态。曹琇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说:“婶儿,俺给你实话说吧。俺在县城里这几年,确实有俩小子对俺不赖。你也知道,现在的城里人,早就没以前恁多讲究了。啥事儿都不当个事儿。”说到这里,曹琇的眼睛看着小武小姨的脸。小武小姨的脸霜了一下,马上又涌起几丝笑容,右手搭在曹琇肩膀上,郑重其事的说:“妮子,不管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啥五颜六色,咱这里还是个农儿村,而且还在山里。这世上的啥事儿都会变,可也有个快慢。要俺看啊,在男男女女的事儿上,还是咱山里边的人做得对。”

小武小姨这番话里的意思,曹琇心里明白。听了后,先是站起身来,叹了一口气,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,轻微得让人觉察不到。小武小姨的脸色也紧了一下,不自觉地伸出手指,替曹琇拢了一下额前的刘海。又笑着说:“咋了,小妮子,有啥心事儿呢?”曹琇看着小武小姨眼角的几根皱纹,忽然提高音量说:“婶儿,每天用黄瓜片贴贴,皱纹就会不显了的!”小武小姨哦了一声,转身抓起扫帚,也大声说:“咳,黄土都埋半截了,还在乎个啥脸唻?”

给曹琇爹娘说之前,小武小姨就问了曹琇。曹琇问了一些情况,就对小武小姨说:“既然是你的亲外甥,肯定好!要坏,也坏不到哪儿去。”小武小姨笑着说:“傻妮子,这是终身大事,管一辈子的,还是得你自己做主。”曹琇却说:“要是这样的话,以后我就不叫你嫂子了,也叫小姨。你凭空长了一辈儿,俺就地矮了一层。”一顿说笑之后,小武小姨心里也打了一阵摆子,主要是那些个闲话,两个村离得远,闲话还没传过去,但也是迟早的事儿。要是姐姐姐夫知道了,会不会说她这个妹妹净拿屎盆子往自家人头上扣呢?再说,毕竟是吃着一对奶头长大的亲姐姐。

想来想去,小武小姨还是觉得提前说了比较好。为这事儿,她又骑上电瓶车,专门去了一趟姐姐家。把曹琇的底细一五一十地翻给姐姐姐夫听。姐姐的脸色有点发黑,姐夫也是。小武小姨笑了一下说:“要不然,咱就绝了这念头?另找,凭咱小武这条件,找个媳妇儿,到哪儿都不难!”姐姐支吾着看看姐夫。姐夫坐在炕沿边儿上,狠抽了一口烟,边吐边说:“大妹子,别人说曹琇的那事儿到底有影儿没影儿?”小武小姨沉吟了一下,看着姐夫已经花白的胡子,皱巴巴的脸,细声说:“咋说呢,依照曹琇自己的话来说,那是没有的事儿。在村里,那妮子就和我关系最好,见我比她的亲嫂子还亲。她不会给我也说假话吧?”

姐夫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,从鼻孔往外冒的时候,眼睛瞄了一下自己老婆,他是在征询小武娘的意见。小武娘支吾了一下说:“要不,等小武回来,看看他的意见再说?”这是个折中的意见,既不用当场下决定,又找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台阶,把箭在弦上的事儿一下子又放回原位。那天,村里有人盖房子,小武去帮忙了。正给别人家干着活儿,喊回来也不好。小武小姨说:“那也行。关键在孩子自己。以后是人家俩人过时光唻!”说完,就骑上电瓶车回胡家铺去了。

从小到大,小武是一个比较安分的孩子,虽然,家里数他最小,爹娘也稍显溺爱。可小武生性稳当,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爬高上低,胡作非为,胆子比头大。小学到初中,成绩中不溜,高中也是。第一次高考,离三本线还有42分;补习了一年,倒差58分。爹娘安慰小武,要他再补习一年,即使砸锅卖铁他们也支持。小武摇摇头说:“没脸了,两年都没有考上,再补习,就是拿铁锅挡住,脸也没地方撂。”爹娘见小武心意已决,也就不再劝。老两口晚上躺在炕上才又说:“啥也不怪,就怪咱家坟地不好,不该出上大学,进政府部门当官儿的后代,认命吧!”

小武回家当儿的时候,天已经黑得找不到鼻尖了。一进院子,就往自己房里走。爹听见了,叫了一声,小武俩腿一拐,就进了爹娘的屋。娘让他先坐下。爹点了一根香烟,郑重其事地坐在炕沿儿上。老两口相互看了看,眼神在相互推辞。最终,还是爹开口说了这件事。最后还得问小武自己啥意见。小武的脸唰地红了,他觉得有一团火,不知道从哪里燃起来,一下子就把整个脸烧红了,连耳朵稍儿都烫烫的。低下头,小武听到自己的心在嘣嘣跳,跟铁锤敲石头一样。他抬起手,挠了几下头顶,然后结结巴巴地说:“这……事儿……这……还是恁老俩说了算好!”

这时候,娘接话说:“小武,这个事情,关系到你一辈子,得你自己拿主意!别到时候,怪俺和你爹!”小武哦了一声,抬起头来,俩眼巴巴地看看爹,再看看娘。又把脑袋垂了下去。爹说:“胡家铺的曹琇,是不是你同学?在校时候咋样?你还记得不?”爹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。小武茫然地抬起脸,看着爹说:“曹琇?上初中那会儿不记得有个叫曹琇的啊!再说,胡家铺村的一般都在乡一中,俺在二中。”

“那曹琇就不是你同学。”娘接过话说。爹也哦了一声,转脸对自己老婆说:“干脆你来说,把事儿说明了,省得这么绕弯弯。”娘眼睛斜了一眼自己男人,把曹琇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小武。听完,小武沉吟了一下,脸色格外肃穆地说:“我想想,到明儿早上再给恁俩说。”爹嗯了一声,娘叹了一口气。这时候,小武站了起来,身子一转,整个人就被院外的黑夜吞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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